【中國科技獎勵】鑄劍為犁呼喚和平正道——訪爆炸理論與炸藥應用技術著名專家徐更光院士

發(fā)布日期：2009-06-15 閱讀次數(shù)：

作者：周娜來源：《中國科技獎勵》摘編：新聞中心國慶

《孔子家語•致思》曰：“鑄劍習以為農(nóng)器，方牛馬于原藪，室家無離曠之思，千歲無戰(zhàn)斗之患。”

幾乎同一時代的《以塞亞書》也以這樣的語言描述未來的太平盛世：“他們要將刀打成犁頭，把槍打成鐮刀。這國不舉刀攻擊那國，他們也不再學習戰(zhàn)事。”

1959年，蘇聯(lián)向紐約聯(lián)合國總部奉上了一座青銅塑像：一個人，右手高舉一把錘子，左手握一柄長劍，腳邊的鑄臺上是雛形乍現(xiàn)的犁頭。制作者葉夫根泥•武切季奇為它取的名字又是——“鑄劍為犁”。

新世紀以來，國際形勢發(fā)生了深刻而復雜的變化，和平、發(fā)展、合作是當今時代的潮流。終結戰(zhàn)爭、毀滅武器、安居樂業(yè)，從古至今、東西中外，人們的愿望莫大于此。只是如今，“鑄劍為犁”的雕像已在聯(lián)合國花園內矗立了近半個世紀，時而燃起的硝煙卻還是令人無法高枕安眠。我們需要告別武器，然而“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我們還不能極端地放棄武器，把自己暴露于隱憂叢生的世界。

民族要強盛、國家要發(fā)達，首先靠的是科學技術的進步，工程科學技術在推動人類文明的進步中，一直起著發(fā)動機的作用。先進的科學技術是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基石。科技興國成為了許多科研工作者高瞻遠矚的追求。爆炸理論與炸藥應用技術著名專家徐更光院士就是其中的一員。

恰同學少年

浙江東陽歷史悠久，自東漢獻帝興平二年建縣，迄今已有1800多年的歷史。素有“婺之望縣”、“歌山畫水”之美稱，是我國著名的教育之鄉(xiāng)、建筑之鄉(xiāng)和工藝美術之鄉(xiāng)。自古以來，東陽人文薈萃、英才輩出，孕育了北伐名將金佛莊、新聞先驅邵飄萍、植物學家蔡希陶以及我國第一位物理學博士嚴濟慈等一大批仁人志士。

1932年11月18日，東陽市吳寧鎮(zhèn)一戶普通職員家庭，一個男孩呱呱落地。

他，就是徐更光。

戰(zhàn)火中長大的徐更光身上寄寓了東陽的鐘靈毓秀，從小，他便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少年。籃球、跳水，樣樣出色，還癡迷于畫畫，甚至在上課的時候也會隨筆為講臺上的老師畫像，結果被同桌同學上交給班主任面前，當徐更光忐忑不安地站在班主任面前，卻沒有遇到想象中的疾風驟雨，那位老師開口第一句竟然是贊揚他畫的畫不錯，可以參加學校的展覽，然后才說上課的時候還是多注意聽課，后來還推薦他考美院。盡管因為家庭條件等種種原因徐更光并沒有走自己的美術夢，但是那位老師愛護學生的言行舉動卻在他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愛護學生也成為后來教學路上孜孜不倦的追求。

或許是因為目睹了戰(zhàn)爭太多的慘痛，他心底有著強烈的從軍報國的愿望。1951年成績優(yōu)異的徐更光從省立金華中學（即今金華一中）肄業(yè)后，以同等學歷參加高考，被南京工學院、沈陽東北兵工專門學校同時錄取。當時抗美援朝戰(zhàn)爭已經(jīng)全面爆發(fā)，全國上下的愛國熱情空前高漲。滿腔熱血的徐更光順理成章地參軍夢轉變成了學軍的現(xiàn)實。東北兵工專門學校是我國解放后的第一所兵工學校，1953年，因國防建設需要，東北兵工學校與北京工業(yè)學院（北京理工大學的前身）合并，徐更光便隨之轉入北京。1956年畢業(yè)，同年留校任教，正式開始了他的國防研究之旅。

談起當年的選擇，徐更光坦言，我不是從一開始就有學國防的夢想，也不是一開始就想到要走爆炸研究的道路，與其說這是我個人的選擇，到不如說是時代把我推上了一個充滿責任感的舞臺。

科學的春天

1978年3月，首屆全國科學技術大會在北京隆重召開，鄧小平在會上提出四個現(xiàn)代化的關鍵是科學技術的現(xiàn)代化，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的論斷。閉幕式上，郭沫若更是激情澎湃地呼喚“科學的春天到來了”！

十年文革帶來了社會的動蕩，知識有罪卻在人們心里留下了一場浩劫，隨著撥亂反正的到來，那一刻，在如徐更光一樣的科學工作者的心里真的是平地春雷一般吧。更令徐更光沒想到的是，那一年，他的研究成果被授予了全國科學大會獎。那一年，他已經(jīng)46歲。這個榮譽，對他而言無疑是莫大的鼓舞。即便30年后的今天，提起那段往事，徐老還是難以掩抑的激動。俗話說人生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順。自謙為“大器晚成”的徐老說他當時最大的感受就是要抓緊時間，好好干，為國家多做些事情，不然時間真的不多了。

時間就是生命！時間就是速度！時間就是力量！徐更光以這樣緊迫的責任感自勵，在充滿希望的年代里，他希望用自己的智慧與知識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他戲言，“像我這般大器晚成的人如果還不努力做點事情，就真要白來這世上一遭了。”

他相信每一個人的努力匯集到一起就是力量的海洋，所以用緊迫的時間催促自己前進。他相信今非昔比，社會將為科技工作者提供更為廣闊的發(fā)展空間。他相信一個尊重知識重視科技的民族萬無發(fā)展不起來的道理。在他樸素的愿望里，再也沒有什么能夠阻擋得住科學前進的腳步，再也沒有什么能阻擋得了他為科學的春天添一抹新綠的意念。

“……是的，科學攀登的道路迢迢/一程接著一程，前方依然/聳立著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科學探索的航船，飛流直下/遠方，還蜿蜒著無數(shù)峽谷險灘/既然，歷史選擇了我們/注定要成為，科學攻關的戰(zhàn)士/任憑關山萬重，風云變幻/又豈能阻擋，我們的隊伍勇往直前……”

一生砥礪著輝煌

回首往昔，徐更光院士說了兩個字，“踏實”，簡單而堅定，對于這位為了國家和人民平安奔波了一生的老人，這的確是他最好的注腳。

自留校任教以來，徐更光歷任系主任、國家重點實驗室學術委員會主任、校學術與學位委員會副主任、兵器工業(yè)總公司專家委員會副主任級科技委顧問、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成員、“兵器科學與技術學科”召集人、國防科工委專輯咨詢委員會委員、中國材料研究會副理事長等職，并應聘為清華大學、湖南大學、武警工程學院、解放軍理工大學、淮南礦院等多所院校的兼職教授。

1991年，為適應我國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的需要，進一步發(fā)展爆炸與安全防護科技，更好地為國防建設和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服務，國家計委批準建立爆炸災害預防控制重點實驗室，也是我國當時爆炸與安全科學技術領域內唯一的國家級重點實驗室。徐更光院士為學術帶頭人之一。2004年起，該實驗室更名為“爆炸科學與技術國家重點實驗室”，主要學術方向和研究內容為爆炸理論、爆炸物質應用與安全、毀傷及防護、爆炸技術與安全技術等方面。建成以來，承擔的研究課題主要是結合爆炸科學技術應用基礎研究，為爆炸理論研究、爆炸技術發(fā)展奠定基礎、提高其研究起點和水平，把實驗室建設成為本領域中的國家級重點研究基地和培養(yǎng)高層次人才的基地，使實驗室真正成為從事爆炸與安全科學應用基礎研究、國內外知名的學術研究中心。

為不斷提高研究水平和加強研究生培養(yǎng)，徐更光院士很重視基礎研究與研究生培養(yǎng)相結合。他堅持“科技興國，教育為本”理念，以提攜后學為己任，樂于奉獻，以德育人，精心培育創(chuàng)新型國防高級人才。在近十多年中他指導了碩士研究生30多名，博士研究生12名，博士后2名。其研究內容為炸藥應用的基礎性研究課題或學術發(fā)展前沿，如：炸藥晶間酸對裝藥貯存安定性的有害影響研究；RDX/TNT懸浮體系統(tǒng)流變學性質研究；大口徑榴彈藥的引爆研究；硝基胍的低易損性研究；炸藥低比壓順序凝固技術研究；HMX/RDX混合物的應用研究；混合炸藥爆轟參數(shù)計算；非理想炸藥爆轟學及炸藥爆轟產(chǎn)物狀態(tài)方程研究；炸藥爆炸能量輸出結構研究等課題。

在教學過程中，徐更光院士非常注重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這既提高了工程應用、研究的起點和水平，又保證了研究生培養(yǎng)質量和水平，他所培養(yǎng)的研究生受到各有關科研院所的重視和歡迎。現(xiàn)在，他的學生有的已成為所在領域內的佼佼者。

徐更光長期從事炸藥應用技術的教學與科學研究，為我國彈藥的炸藥裝備發(fā)展和裝藥技術的革新改造作出了不懈的努力。他堅持教學與科研相結合，他所主持的研究集體取得了一批重要的科研成果，分別應用于反坦克破甲武器對空與對艦的武器、壓制武器、特種兵器等四十多種彈藥，成為我國混合炸藥研制、投入生產(chǎn)、裝備武器等品種最多的單位之一，為我國武器彈藥及其裝藥技術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十多年來，取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等國家級獎項四項、全國科學大會獎等部委級獎十余項。1992年，人民兵工建立60周年之際，獲兵器工業(yè)總公司黨組授予的“兵器工業(yè)功勛獎”榮譽稱號，1998年獲“全國教育系統(tǒng)勞動模范”并授予“全國模范教師”稱號。1994年，中國工程院成立，徐更光被評為首批院士。

以人為本

因為曾承擔爆炸災害預防控制國家重點實驗室學術委員會主任，國內發(fā)生的許多重大爆炸事故幾乎都少不了請徐更光院士把脈問診。徐老知道，我國每年的爆炸事故有3000多起，直接威脅到人民生命、財產(chǎn)的安全。于是，如何最大行都控制與防止爆炸災害的發(fā)展、建設安全的生產(chǎn)環(huán)境就成了徐老畢生的追求，而“以人為本”便成為他科研生涯中最閃亮的情懷。大學畢業(yè)至今，在爆炸理論與炸藥應用技術的研究領域，徐老已經(jīng)辛勤耕耘了五十多年。如果說尋常人對于彈藥裝藥事業(yè)的危險還只是想象出的神秘，那么半個世紀埋首潛心的研發(fā)工作則讓他對此有著切身的感受。

實地調研中，長期從事炸藥研究的敏銳，使他意識到傳統(tǒng)的彈藥生產(chǎn)工藝和產(chǎn)品存在一些列的問題：工藝技術落后，生產(chǎn)成本高，本質安全性差，容易發(fā)生安全質量事故；更令他難以釋然的是炸藥裝藥過程中產(chǎn)生的TNT粉塵污染環(huán)境，對工人的健康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工人中TNT中毒性肝炎高達30%,TNT白內障高達90%”,徐老語氣中透著難以釋然的沉重，“就因此，彈藥裝藥曾被稱為我國工業(yè)生產(chǎn)中職業(yè)危害病危害最嚴重的部門之一，也是生產(chǎn)中爆炸隱患最嚴重的部門之一。”

如何改變這種現(xiàn)狀使工人們處在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下生產(chǎn)呢？針對這一問題，1986年，徐更光提出了從炸藥的裝藥工藝改性入手，與實現(xiàn)常溫螺旋裝藥改革相結合的中大口徑彈藥裝藥安全技術改造方案，受到國家的高度重視，涉及28個企業(yè)，總投資9.8億元，在比較困難的條件下，堅持研究和可行性試驗長達20年之久，為消除TNT粉塵、蒸汽對操作工人的侵害，提高裝藥的安全性提供了科學方法和技術途徑。他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作出了自己重要的改革創(chuàng)新。

新工藝改革的成功不僅可以節(jié)省資源和降低TNT的生產(chǎn)成本，而且有利于環(huán)保及提高本質安全性，無異于生產(chǎn)工人的福音，對那些因TNT中毒在療養(yǎng)的工人更是一個莫大的鼓舞。他們把這我位“福音”的創(chuàng)造者譽為“工人階級自己的知識分子”，一句熱誠的認可足以和他所有的榮譽相媲美，也足以令他所有的辛酸在這一瞬間煙消云散。

爆炸學的現(xiàn)在和未來

在為《中國軍事百科全書》撰寫的“爆炸學”條目中，徐更光寫道：人類對爆炸的研究與應用淵源于中國黑火藥的發(fā)明和發(fā)展，爆炸科學對軍事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武器彈藥的研制及防護、軍事爆破工程等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爆炸科學技術在煤炭、石油及礦山開發(fā)，機場、港口、水壩與隧道建設、各種爆炸加工與地質勘探等國民經(jīng)濟建設的許多重要領域里廣泛應用，在建設我們現(xiàn)代文明世界過程中發(fā)揮了巨大作用。

他還特別提到：爆炸是宇宙中普遍存在的一種重要自然現(xiàn)象，它伴隨著星體的形成與演化，發(fā)生著許多不同類型的爆炸，如超新星的爆發(fā)，小行星或隕石的高速碰撞，地球上常見的閃電、火山爆發(fā)等。

實際上，爆炸學的研究對象原已十分寬廣，而徐老建議把研究擴展到宇宙的范圍之上。這一切，不是因為想當然的“壯志豪情”而倉促做結的論斷，而是透過哈勃望遠鏡一點一滴的發(fā)現(xiàn)，是源于對自己工作的責任和熱愛而對爆炸學未來的愿望。

在徐老心里，不是所有得失都需要錙銖必較的。一位窮盡一生全心全意從事科研的人，他的心血和時間又豈能用世俗的公式計算得出？因為國家需要，他選擇國防研究！因為新時代對科學的尊重和鼓舞，他責無旁貸地分秒必爭地努力！他也會把這個責任繼續(xù)承擔下去！所以已年過七旬的他還在為三個“973”項目操勞奔忙！

冰心先生曾說“人生從八十歲開始”，在漫長的科研路上，徐更光院士也一樣有一顆永遠年輕的心，為了平安和平的人間正道，把每一天當成新的開始，執(zhí)著無畏地前行。

人物簡介：

徐更光，北京理工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工程院院士。歷任中國兵器工業(yè)總公司專家委員會副主任級科技顧問、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成員。“兵器科學與技術學科”召集人、國防科工委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中國材料研究會副理事長等職。長期從事炸藥應用技術的教學與科研工作，取得了國家科技進步獎一等獎等國家級獎勵四項、部委級獎10余項。1992年獲兵器工業(yè)總公司黨組授予的“兵器工業(yè)功勛獎”,1998年獲“全國教育系統(tǒng)勞動模范”稱號，并被授予“全國模范教師”稱號。